背景与意义

计算机学科正在推动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成为这一进程的核心驱动力，不仅推动了传统产业的升级换代，也催生了全新的产业形态，如共享经济、数字金融等。计算机学科自身也正处于前所未有的高速发展时期，对自然科学、社会科学、人文等多类学科的研究范式产生了重要影响，计算机学科与其他学科的深度融合与协同发展已经成为新趋势。

2024年5月25日，首届CCF大学校长论坛在哈尔滨工程大学召开。本次论坛由哈尔滨工程大学联合浙江大学、复旦大学、湖南大学、哈尔滨工业大学、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等国内14所高校共同发起，由中国计算机学会（CCF）主办，哈尔滨工程大学承办，CCF普适计算专委会和CCF哈尔滨会员活动中心协办，旨在搭建引领计算机学科发展的大学校长交流研讨平台。来自国内高校的36位校长全程参与，围绕计算机学科的未来与发展进行了深入交流和研讨。

本次论坛以“计算赋能 数智引领”为主题，与会专家不仅对当前背景下的计算机学科创新人才培养、前沿科学研究和国际发展战略进行了深入探讨，还从更高层面讨论了新时代的“智能+”交叉学科建设以及计算机学科如何赋能高等教育发展等内容，以期进一步凝聚计算机学科发展共识，探索更加符合时代需求的计算机学科建设新途径。

本文梳理了会议期间各位专家的重要观点，力求为关注计算机学科发展趋势与高等教育创新的读者提供一份洞见与参考。

特邀报告

CCF会士、中国科学院院士、国防科技大学教授王怀民以“群体智能、智能模型、智能教育”为题作特邀报告。王怀民院士指出，高等教育乃至全人类教育能力的提升，根源在于激发与汇聚人类群体智慧的能力不断提高。2018年出现的大语言模型就是汇聚人类群体智慧的最新技术手段，也是支撑智慧教育有效实施的最新技术手段，能够整合和学习全人类知识、行为等数据，生成教育资源，提供辅助决策和学习支持等功能，从而推动教育质量的整体提升。

CCF会士、中国工程院院士、同济大学教授蒋昌俊以“网络交易智能风控”为题作特邀报告。蒋昌俊院士强调，中国市场已然成为全球最大的数字支付市场，网络金融对国民经济的发展意义重大。然而金融安全问题如金融诈骗、跨境洗钱和贸易逃税等，已对国家经济金融秩序构成严重威胁。网上交易过程稍纵即逝，辨识非法交易、不法交易等恶意行为必须解决“快”和“准”的问题。蒋院士强调要从解决网络交易的高并发、高时效、高辨识三个特性角度创新解决方案，重建互联网交易风控体系。

香港工程科学院院士、香港科技大学（广州）创校校长倪明选以“学生驱动的自组织创客教育”为题作特邀报告。倪明选院士以香港科技大学（广州）红鸟硕士研究生培养项目为例，分享了学校研究生培养方面的创新改革举措。一是注重学生自我驱动，鼓励学生自行组织创客教育，在“做”中学、思、用；二是构建以项目实践为主线的全生命周期育人平台，在“做”中领悟知识底蕴；三是建立大型学生实践工坊，导师团队全程指导学生实践性和学术性活动，跨界拓新。

CCF会士、常务理事、清华大学长江学者特聘教授、青海大学校长史元春以“有组织AI+科研”为题作特邀报告。史元春教授以青海大学为例，指出有组织的AI+科研是学校学科建设的关键战略举措，建算力、融数据、强能力是重要建设内容，加快建设绿色算力及数据资源平台，建立跨学科交叉科研团队，推进“有组织AI+科研”研究范式创新，才能在科学探索的道路上实现更大的飞跃。

观点集萃

计算机学科创新人才培养

对于计算机学科发展来说，首要任务是创新人才培养。目前，计算机学科人才培养存在以下四个挑战(4V)。（1）规模挑战(Volume)：有限的教师队伍无法满足持续增长的计算机专业人才需求；（2）类型挑战(Variety)：社会需要多种类型的计算机专业人才，如拔尖基础人才、卓越工程人才等；（3）价值挑战(Value)：科研和教学之间的价值认同度参差不齐，时间投入和能力提升方面不尽统一；（4）速度挑战(Velocity)：计算机类学科发展迅猛，知识迭代更新速度超过历史上的任何时期（陈刚）。

为了应对上述挑战，计算机学科应聚焦培养未来10~15年具有可持续竞争力(sustainable competence)的复合型和创新型人才，使学生具备对未来社会变化和竞争的适应能力、基于使命和技术的创新能力、推动社会发展与科技进步的行动能力。为了达到上述目的，应借鉴敏捷制造的理念，建立能够培养学生应变和创变能力的高等教育体系”敏捷教育”，将大学、企业和社会融合在一起，围绕人才培养目标进行快速迭代，确保教育内容与产业需求同步更新，从而实现教学内容稳定性与动态性的有效统一（徐晓飞）。

目前，行业特色型高校与行业企业在长期发展过程中形成了深度合作关系，在人才培养方面具有显著的行业特色。如何将这种特色和优势转化为计算机学科创新人才培养的优势，是值得深入思考的问题（魏志强）。考虑到国内企业资源针对教育投入的有限性，地方高校可以结合自身数字化、信息化、智能化等方面的建设需求，挖掘学校学科专业资源，做个性化、系统化的人才培养工作（杨波）。

此外，鼓励学生参加计算机相关学科竞赛也是培养创新型人才的重要手段，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扭转当前教学过程中重理论轻实践的评价倾向。因此，应从教师绩效考核、职称评定、研究生推免、科创竞赛组织模式等多个方面进行改革，提升师生参与各类学科竞赛的积极性，从而更好地实现产教融合与科教融合。（杨天若、于俊清）

计算机学科前沿科学研究

在当前中美科技脱钩的背景下，我国计算机学科面临诸多挑战。第一，中国高校的计算机学科应该布局哪些前沿研究领域，使我国的计算机学科能够得到更好地发展？第二，在大模型时代，高校研究人员如何用有限的算力资源做出一流的成果？是聚焦在一些基础的原始创新，还是聚焦在垂直领域？第三，如何创新管理模式、加强跨学科合作，以提升我国前沿科学研究的能力和水平？（姜育刚）。

在中美科技竞争激烈的背景下，我国高校的计算机学科发展更需要面向国家战略需求和国家经济建设主战场布局研究方向，另辟蹊径寻找解决方案。一方面，在需要大量数据和算力的大模型时代，学术界应该探索具有原创性和突破性的研究方法，开辟新的研究路径，从而避免过分依赖资源的“题海战术”（王兴伟）。另一方面，高校应当积极寻求与政府机构、行业伙伴以及国际研究组织合作，共同拓宽资源渠道，引入外部资金和技术支持。通过建立产学研用紧密结合的创新体系缓解资源约束问题，促进科研成果的有效转化与应用，加速技术创新步伐（罗光春）。

中美科技脱钩也为我国计算机学科的独立自主发展提供了重要契机。这种情况下，不仅能减少对外部技术的依赖，还能促进国内创新能力的提升。计算机学科的发展应充分利用这一点，以解决实际问题为导向，通过强化在实际场景中的应用，实现计算机学科前沿研究的跃迁，推动学科和技术的进步（贾维嘉）。特别是在人工智能前沿研究上，中国的大学和科研机构有政府相关政策的支持、庞大的数据资源、广泛的垂直领域应用等优势，使中国在全球人工智能领域研究上占据了重要位置（吴锡）。

计算机学科前沿科学研究问题经常产生于交叉学科领域，不同学科领域的专家围绕共同的研究问题聚集在一起，通过协作攻关解决问题。为了促进计算机学科及相关学科发展，高校应支持跨学科的合作模式，提供必要的资源和保障，如设立专项研究基金支持跨学科研究、制定面向交叉学科背景的新型培养方案等，从而推动计算机学科以及相关学科的发展和人才产出（罗光春）。此外，通过制定科学合理的评价机制、激励政策等，确保从事跨学科研究的科研人员潜心研究，也是推动跨学科合作的关键措施（王兴伟）。

计算机学科国际发展战略

当前全球力量对比不断演变，大国之间的竞争日益激烈。“逆全球化”趋势已对全球知识生产构成了负面影响，各国由“知识共享”逐渐转向“竞争”，形成明显的界限。同时，人工智能技术的广泛应用更是加剧了国家与地区间发展的不平衡，人才培养和劳动力结构产生根本性变革，导致在全球范围内形成大国竞争新格局。计算机学科作为这场“AI竞赛”的基石，应在更高的层面主动思考和推动学科发展，助力我国在全球知识生产领域由“参与者”转变为“领跑者”（许勇）。

在当前复杂的国际形势下，构建一个高水平的全球合作网络显得尤为重要。面对国际关系的变化，建议采取以下应对策略：一是维持与友好发达国家的成熟合作模式，如通过参与国际会议和科研合作，促进中外科技前沿的交流与科学难题的解决；二是针对合作受限的国家，利用国内科研优势和有利政策，吸引国际科研人才，通过产业需求驱动中外间接合作（李灯熬、刘青山）；三是利用地理政策优势，尤其是香港、澳门等地的人员交流政策，建立科研飞地（许勇、周万雷）；四是在低敏感度的数据科学领域进行高敏感度研究，加速形成中国标准并在全球推广，提升国内科学家的国际地位。此外，还应该加强国内国际期刊建设，鼓励国内高校共享资源，扩大国际合作范围，提升学术自信（王进）。

吸收世界先进的教学理念与全球优质资源，创新国际化办学模式和加强教育交流合作，是应对当前复杂国际形势的又一举措。一是创设全英文的人才培养环境，通过利用已有的国际优质教育资源，如国际学者、国外教材、国际会议等，建设富有本土特色的国际性校园，促进在地国际化（许勇）。二是加强中外合作办学机构建设，在政策友好区域开设研究院，依托国内企业的海外合作关系在境外开设计算机专业，招收国内外学生，实行离岸教育，以增强国际交流和人才培养（许勇、刘青山）。三是充分利用国家国际化人才培养政策，吸引国际学生来华留学，尤其是硕士、博士层次的国际留学生培养，同步加强国际化师资队伍建设和管理，以保证教师与学生共同融入国际教育环境（王进、姚新）。

“智能+”交叉学科建设

数据、算力与算法的飞速发展为人工智能研究带来了新机遇，人工智能正面临从辅助物理操作转向辅助认知能力的重要转型。这种转型愈发契合人类的思考与认知，逐渐成为学科交叉融合和社会高质量发展的关键力量（罗光春）。从高校的角度看，“智能+”交叉学科建设迎来新的机遇，其中模式创新和机制创新将是保障学科交叉融合的关键要素。高等教育领域应通过设立相关交叉学科和专门研究机构，制定交叉学科发展规划，营造有利于交叉学科发展的环境，通过实施具体项目加强人工智能学科与其他学科的交叉融合（梁吉业）。同时，不应只是简单地将人工智能技术叠加到其他学科，而是通过学科领域与人工智能的深入结合来提升其独特的学术价值和应用潜力（高光来）。随着学科交叉越来越广泛和紧密，学科间的界限也逐渐模糊，在推动交叉研究的同时，还要注意保持各学科的边界，以避免过度融合而失去各自的独特性（陈积明）。

在建设“智能+”交叉学科时，尤其要注重产学研协调发展，促进基础研究、技术研发和场景应用的有机融合，需要引进产业界人才，整合科研、产业和资本力量，形成助力科研发展的闭环系统，推动人工智能学科的快速发展和科研范式的革命性转变（梁吉业）。

“智能+”交叉学科的发展离不开人工智能基础理论的研究和高层次人才的培养，但是我国在智能学科基础前沿方面仍存在核心理论和关键技术的不足，从事人工智能基础研究的高层次人才占比偏低。针对上述问题，建议从两个方面强化高层次的人工智能人才培养，助力“智能+”交叉学科发展。一方面，在国家社会各层面形成重视人工智能领域高水平人才培养的社会氛围，加大硕博层次人才培养的力度，优化和完善人才培养质量体系（梁吉业、王磊）；另一方面，要高度重视人工智能核心理论的探索和关键技术的研发，大模型正朝着通用人工智能系统的方向发展，高校需要紧密围绕人工智能新趋势开展人才培养和科学研究，着力解决其中涉及的关键问题（高光来）。

计算机学科赋能高等教育

党的二十大报告中已将“教育强国”明确列为到2035年必须达成的目标之一，“要加快建设网络强国、数字中国”“要推进教育数字化”，需要不断推动教育变革和创新，构建网络化、数字化、个性化、终身化的教育体系。计算机学科通过推动数字技术、人工智能、数智融合与数实融合，为建设教育强国提供了有力支持（李灯熬）。

从学科专业的角度，计算机、人工智能可以作为一种科研工具支撑其他学科专业，进行基础应用级别的赋能（陈刚）。人工智能也可以赋能传统学科专业的教学内容，实现更深层次的应用（许勇）。高等教育应紧密围绕工业转型升级和社会发展，将人工智能与传统的化工、能源、制造、服务等领域相结合，催生一系列特色交叉学科专业方向和微专业（张笑钦）。

从学生成长的角度，人工智能可作为个性化的学习工具，助力高校因材施教，帮助学生从“记忆-理解-应用”这种低阶思维方式转变为“综合-分析-思辨”的高阶思维方式（李建波），也可以作为打破传统课程学习时空限制的手段，通过引入慕课、微课等数字化、智能化的教学资源，为学生提供丰富多元的学习路径（张笑钦）。

从教师本体的角度，人工智能思维已经成为不少学科专业教师的一种不可或缺的创新思维，高校可以通过政策支持、外派交流等方式培养教师的人工智能思维和技术素养（舒继武、李建波），并通过建立跨学院、跨学科的教授联席机制，设立教师人工智能素质能力培育专项等措施，不断为教师教育水平的提升赋能（张笑钦）。

结束语

首届CCF大学校长论坛以高度的前瞻性和战略眼光为我国计算机学科发展和人才培养提供了宝贵建议。作为新时代的高校管理者、科技和教育工作者，我们殷切期望本次论坛播撒的每一个观念火种都能转化为推动我国计算机学科快速发展与教育模式革新的强大动能。 

於志文

CCF会士、常务理事、科技咨询委员会主任、普适计算专委会主任。哈尔滨工程大学计算机科学与技术学院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普适计算、人机系统、物联网等。

zhiwenyu@hrbeu.edu.cn

冯光升

CCF杰出会员，网络与数据通信专委会、物联网专委 会执行委员。哈尔滨工程大学计算机科学与技术学院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物联网、边缘计算。

fengguangsheng@hrbeu.edu.cn

苘大鹏

CCF专业会员、物联网专委会执行委员。哈尔滨工程大学计算机科学与技术学院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恶意流量识别、人工智能安全等。

mandapeng@hrbeu.edu.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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